“那您打算让我怎么做呢？亲爱的叔叔。”亚历山大身体前倾，将谦虚受教的姿态做得无可挑剔。

老人摸了摸胡子：“萨沙，你的身体状况一直是我和你姑姑最担忧的问题。瞧你刚才在外面的那副样子，我都担心你随时会倒下去。孩子，别再让我们这些年近七十的老家伙们替你担心了，这些年你肩头的担子太重，也挑了太久，干嘛不卸下来呢？伊凡那孩子已经成年了，可以替你分担任何事情，实在不行还有彼得可以辅佐他。”

“您和姑姑的意思是——让我传位给伊凡？”亚历山大明知故问。

老人点了点头：“没错。你传位给伊凡以后就可以做太上王，每年除了率领祭神队伍去冰雪神殿祭祀一下，就没别的担子了。而且祭祀这种事情还有叶莲娜和她妹妹协助，也花不了你多大精力。当然，在那之后你和叶莲娜还要替伊凡和玛利娅的婚事操心，尤其是伊凡，他必须得从国外找个出身高贵的王后才行，这些年那四个国家通过联姻可是建立了不少联系，我们也不能落下太多。之后你就可以安心等着伊凡给你生下孙子，将贝林治•诺伊的王权世代传承下去。”老人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个百花盛开、一片希望的美好景象。

亚历山大按着头两侧呻吟了一声。老院长被吓了一跳：“萨沙，你怎么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亚历山大实在无法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给他听。只好按着头继续呻吟：“叔叔，抱歉，我恐怕得回去休息了。另外，能帮我把叶戈尔魔导师叫进来吗？”

老院长看着他摇头叹气：“回去休息吧，这个时候你该找的人是西里尔。不过那老东西现在在哪儿？他不是应该在你身边随时待命的吗？”

“不，我只想见叶戈尔！”亚历山大坚持的叫道。

“好好，我这就让他进来。”老院长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向外走去。

叶戈尔进来时，发现亚历山大正歪靠在沙发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那双极为出色的黑眼睛正看着一只花瓶，无意识的扑闪着。他走进来的动静，打断了亚历山大的沉思。“陛下看上去心事重重，刚才院长大人和您说了什么？”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嗤笑：“还能有什么，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伊凡上位，连王室元老会里最年高望重的两位也被煽动了。”

叶戈尔吃了一惊：“陛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您打算怎么处置？”

“先不用理会。”亚历山大懒洋洋的说道，“我对伊凡尚存期待。希望他真能如一只雏鹰，于风雨历练之中展翅高飞。但我们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叶戈尔耸了耸肩：“国家是您的，城池是您，军队是您的，子民也是您的。我还能说什么？就由着您的意思办呗。”

亚历山大看了他一眼：“毕竟是我的儿子，如果他不做到某个程度，我也做不出最后的抉择。”

“理解。”叶戈尔笑了一下，“我也有子孙，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

他话音刚落，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外面传来混乱喧闹的声音。他和亚历山大对视了一眼：“开始了。”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天空看去，一片黑沉沉的乌云正渐渐覆盖整个天际。

涅尔格护城河前，千名黑巫师精锐战队集结于此，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声，成百上千的死灵之门被打开，无数死灵大军降临在了洁白的大冰原上。纯白的冰雪被死灵腐蚀出一个个黑色的坑洞，从城墙上放眼望去，呈现出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就像他们出现时一样突兀，攻城也在毫无征兆下开始。死灵大军如潮水般向着城墙涌来，这些不洁生物攀爬城墙时甚至都不需要使用云梯！紧接着一头体型如同小山一样庞大的骷髅龙也朝着城门开始了撞击。

城墙上魔法、石块、燃烧箭矢如同雨点一样落下，一大波死灵被击中，翻滚哀嚎着滚落城墙，火焰开始在低级骷髅群里烧了起来。但是高级一些的死灵对火焰根本无视，这种攻击反而越发激起了它们的凶性，各种嘶吼声混杂成一波令人心惊胆战的声浪，伴着这些死灵的脚步快速冲上城墙。大范围圣洁魔法从城墙上倾洒而下，死灵潮顿时被打压下去。还不等防守军们喘口气，死灵又一次怪叫着涌了上来。

进攻、防御，在涅尔格的城墙下交织成一支澎湃的末日狂想曲。

亚历山大和叶戈尔在水镜魔法中观看着战斗现场的画面，这么大规模的攻城战令两人颇感震惊。

“这些疯狂的家伙把整个大陆的黑巫师精锐都集中在这一战了吧？”叶戈尔不禁嘀咕。

“恩达是阻挡他们开辟通往不洁深渊道路的唯一屏障。”亚历山大语气平静的说道，“如果这一战我们败了，毁灭的不仅仅是恩达。人类将面临来自深渊的不可计数的死灵，那个时候那些反对抵抗黑巫师和缺乏抵抗意志的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死灵大军。”

叶戈尔对他语气中的平静感到不可思议：“国王陛下，为何您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如果恩达毁灭了，您当如何自处？还有您的家族、您的妻子和子女，他们又会面临怎样的残酷局面？”

亚历山大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挑了挑眉毛：“魔导师大人您会如何做，我也会如何做。而且我觉得，我的选择还比您多了一条。”

叶戈尔惊讶的叫道：“可您和我不一样！您是一个国家的王者，而我只是一个魔法师。您掌握着一国的命运，身负恩达的希望和荣耀，更有贝林治•诺伊的骄傲！而我呢，就算恩达不存在了，前往其他国家照样可以获得任用。但是有哪个国家会欢迎一个亡国的君王呢？”

“没什么不一样，叶戈尔。”亚历山大指了指一个被死灵拖下城墙的士兵，“当年贝林治•诺伊也不过是一个这样的士兵，随时都有可能在战争中死于敌手，是冰雪女神阿葛诺蒂的眷顾让他最终获得了这个国家的王权。贝林治•诺伊家族的荣耀看似光辉，其实只是建立在神眷之上的幻影。况且随着岁月更替，神眷渐薄，或许恩达还没毁灭，这个家族就已经崩塌了。”

叶戈尔沉默了半晌：“原来陛下一直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把精力先放在怎样防守这座城市上面吧。”